第275章 压不住_满唐华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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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5章 压不住

  “是有这样一个贵郎君常来见师父,与别的香客却不同,师父每次都是与他单独到客房中谈的。”

  “谈的什么?”

  “不知道,但旁人都是给师父钱求药,师父却是给他钱。”

  薛白思忖着任海川那些所谓的让人长命百岁、重振雄风的本事,问道:“你们师父,可曾想要入宫面圣?”

  “似……似乎说过的。”

  再问了几句,这些弟子们所知的已经有限,薛白便开始在这道观中仔细观察起来。

  他有个直觉,任海川与韦会一逃一死,两件事之间必然是有关联的,甚至陆浑山庄的事,也是任海川告诉韦会的。

  若如此,那这个道士任海川背后必然有个指使者,比如李林甫。

  也许是他们正在聊着如何接近圣人,同时得到洛阳来的消息,陆浑山庄出事了,然后李林甫说“必然是薛白下的毒手”……这些画面全都是瞎猜的。

  想着这些,翻过了藏书库中的经文,意外地没有任何发现,薛白遂转到了香堂。

  堂上摆着很多祈福牌,刻着各种心愿。

  “福禄寿三星之牌位,祈家母康健长寿,长安人杨汉公敬立。”

  再往后看,一个叫姜庆初的希望能娶到贤妻,一个叫刘安的希望能生个儿子。

  薛白走马观花看了几排,忽然目光一凝,拿起案上的火烛凑过去,往祈福牌下方看了一眼,灰尘的痕迹不对。

  这些牌位都是摆了很久的了,周围积了厚厚的灰,但有几个显然是最近几天被重新摆过的。

  于是,他伸手将那些祈福牌摆回原来的位置,发现中间少了一个。

  “这里原来摆的祈福牌是什么内容?”

  “回县尉,这我们真的不记得了。”

  “可有记录?”

  “没,没有。”

  薛白再看了那空缺的位置一眼,并没有办法再将它找回来。

  他只是奇怪,有什么必要把一个祈福牌拿走?

  长安县衙。

  贾季邻听闻薛白捉拿了几个道士回来,摇了摇头,道:“请他来见我一趟。”

  他无心再处置别的公务,起身踱步,最后站在窗前,看着薛白过来。

  “县令找我?”

  “听闻你还在查韦会的案子?”

  “是,此案连圣人也惊动了,不得不查。”

  贾季邻道:“我早便让你堵住王繇的口,何至于到如此左右为难的地步?”

  薛白眼看着吏员退了出去,关上门,令廨里再无旁人,于是缓缓道:“部分真相一直很明显,就是县令你故意拿下韦会,再指使魏昶勒死了他,不是吗?”

  贾季邻并不否认,而是长叹了一声。

  “圣人问时,我没这般说,因为没有证据。”薛白道,“但不可能完全没有痕迹,证据早晚会有的,县令到时打算如何自处?”

  “你没说,才是聪明的做法,你以为圣人想要真相吗?圣人召你问话,只是为了给王家一个交代,就像定安公主不可能与王同皎合葬,那断那案子的夏侯铦就被贬官,以给王家交代,明白吗?圣人不在乎韦会死了,哪怕明知是有人杀了他。”

  “圣人的外甥死了,县令说圣人不在乎?”

  “韦濯都是圣人亲手杀的,韦会死了又如何?这般简单一桩小案,有何好追着不放的?”

  贾季邻说着,走近薛白,语重心长道:“你是清臣的弟子,如今在我属下。我不是在教你查案,而是在教你为官,若能当好这京城中最难当的官,你往后的仕途就顺了。”

  薛白道:“县令所言很有道理。但此事,只怕不像县令希望的那般容易善了。”

  “何意?”

  “我们都知道,是王鉷让你捕杀韦会,一般而言,圣人不在乎韦会,你们有恃无恐。所以你几次让我别查,以为我罢手此事便到此为止了。但……县令没发现吗?还有人在推波助澜。”

  贾季邻有个明显的呆愣表情。

  “才押韦会入狱,他的家人怎就猜到他会死在狱中,为此闹到御前?恰好还是我这个长安县尉刚上任之际。”

  “你是说?”

  “王准敢去威胁王繇,就是吃定了这个驸马不得圣眷,吓唬一下也就闭嘴了。但事实恰恰相反,王繇反而把事情闹到了圣人耳中,圣人不得不再召我问话,给王家一个交代。”

  薛白竟是在不知不觉中抢过了谈话的主动权,问道:“很明显,有人给了王繇信心。你们何以还认为韦会的死是一桩小案?至少我是不敢再敷衍对待。”

  贾季邻抚着长须,缓缓在位置上坐了下来,兀自思忖,眼珠转动。

  薛白继续道:“我现在疑惑的是,王鉷为何要杀韦会,任海川又是为何逃了?能是什么样的事值得动手?此事若是被王鉷的政敌利用,案子会到何种地步?是否会牵扯我与县令?”

  “我亦不知。”贾季邻道,“我只当是王准看韦会不顺眼,京尹有命,我不得不为。”

  “请县令拿人的是王准,还是王鉷?”

  “是……”贾季邻欲言又止,最后抬手往上一指,再次道:“我以为是王准请求了京尹。”

  “县令真不知其中原由?”

  “真不知。”

  “那做个假设,若是右相暗中推动,最后此案案发,我们担得起吗?”

  “我……”贾季邻道:“我真不知。”

  “既不知,县令如何敢帮忙压下去?”

  “你不要危言耸听,此事本县与京尹自有分寸,无论如何,暂且莫再往下查了。”贾季邻道,“去吧。”

  薛白执礼便要告退,走到门外,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回过身,看向了贾季邻供奉在令廨中的送子观音,沉吟道:“县令还在瞒我。”

  “你莫再胡言了。”

  “县令认得任海川吧?”

  “本县……不认得。”

  “可县令在他的道观供奉了求子的祈福牌,不是吗?”

  贾季邻的脸色当即就苦了下来,眼看被当面拆穿了,这才开口说起来。

  “最初,王京尹的兄弟王焊,是个蠢……王焊十分易欺,被任海川骗了。任海川自称会神仙术,能让人延年益寿,尤其有提升……提升房中术的法门,王焊有意将他举荐于圣人,幸而我等慎重,未因最初那一点效用而轻信于他,本待再等一段时日,没想到,他其实是韦会派来的,打算在面圣献药之后,卷了赏赐逃跑。”

  “若依韦会的计划,任海川逃了之后,罪责便在王焊身上。因此,王京尹得知此事大怒,命我捕杀此二人。我遂让魏昶去拿下了韦会,没想到,任海川十分机警,见事不妙直接便逃了……”

  与此同时,万年县,新昌坊。

  崔祐甫大步而行,脸色格外郑重。

  “县尉,就在前面。”

  前面是新昌坊的一间道观,就名叫新昌观,周围已围了许多人,正在指指点点地议论着什么。

  “就是那位任神仙吧?”

  “神仙怎会死了……”

  “都让让!让开,县尉来了!”

  崔祐甫拨开人群,目光看去,只见道观后院的土地已被人挖开了,挖出了一具尸体。

  死的是个老道士,虽已成了狼藉的尸体,却还能看出原来的仙风道骨。

  仵作俯下身,拨开尸体上的衣裳,看向那已开始腐烂长虫的伤口,仔细检查了一番,道:“皮上有渗水,微微发臭,死了四五天了,凶器该是一把六寸的小匕首,身上没有别的伤口,一刀毙命……”

  崔祐甫皱了皱眉,转身看向围观的人们,抬手招过几人,道:“你们认得他?”

  “认得,是城南崇真观的任道长……”

  这是崔祐甫担任万年尉以来遇到第一桩大案,他暗下决心,务必要彻查清楚。

  然而,才把尸体带回县衙,他便被万年县令冯用之召到令廨。

  “请县令安康,今日城中出了命案,我必……”

  “这案子不宜声张,以酒后摔死结案吧。”

  崔祐甫一愣,久久不肯回应。

  冯用之叹息一声,起身走近他,提醒道:“万年县只是个附郭京城的小县,县衙之上还有京兆府,此案到此为止,明白吗?”

  “是。”

  崔祐甫有些失落,出了县衙,走过宣阳坊的长街,忽然停下脚步,看向前方不远处一人。

  “薛郎怎来了?你耳目一向灵通,可是为了万年县的命案?”

  “不是。”薛白指了指西北方向,“我住在宣阳坊。”

  崔祐甫一愣,苦笑着准备离开,下一刻,他意识到薛白肯定是为命案来的,且是故意在这里等他,否则不可能不好奇。

  “对了,韦会的案子如何了?”

  “京兆府想压。”薛白道:“我倒是无所谓,但显然有人想让这些案子冒出来,京兆府只怕是压不住。”

  “谁?”

  “不知。”

  “那我们都被卷进去了。”崔祐甫再一思量,意识到任海川尸体忽然被发现,此事十分可疑,心态便从容起来,道:“薛郎若得空,一道喝几杯如何?”

  “不巧,今日真不得空,下次吧?”

  “好。”崔祐甫道:“总有机会。”

  薛白看似很忙,其实根本没有正事,回到宅中换了一身衣服就去敦化坊见颜嫣了。

  他说过要给她带些好玩的,这几天便让匠人制作了一些桌游的小道具。

  这道具还制作了好几份,回头可献一份到宫中,弥补前次花萼楼御宴上李隆基的失望,算是一举两得。

  从傍晚到入夜,薛白无非是陪颜嫣、颜頵玩,他们大为惊奇,玩得不亦乐乎,到最后也不肯放他走。

  “再玩一局呗?”

  “长辈们盯着等我走呢。”

  “可宵禁了啊。”颜頵平日看着是个小书呆,为了玩却是什么理由一堆,“宵禁了阿兄可回不去。”

  “长安县尉岂会被宵禁拦住?”

  薛白在孩童面前显了威风,策马离开颜家,心想着李隆基应该会很喜欢这种智斗类的小游戏,明日便可献上去。

  他像是浑然不在意韦会的案子,也不好奇到底是谁在背后推动着这些事。

  夜里,他倒是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他梦到自己与李隆基、李林甫、杨国忠、王鉷、张去逸、王繇、贾季邻、崔祐甫、韦会等一众人在玩狼人杀,第一夜韦会死了,而他有一瓶可以毒死狼人的毒药,打算毒死李林甫,他相信肯定不会毒错。

  但就算在梦里,薛白也能意识到狼人并不止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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