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_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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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章

  君钰的反应倒是出人意料的平静。

  理了理自己缭乱的白发,君钰转头换了一件单衣,而后又唤来伙计清理房间。

  虽说只是小镇小店,这里的伙计倒是识得大体,收拾的时候只是垂首默默干活,未多说一句其他的话语。

  沐浴的水已备好,林琅却是细细品着手中的茶水,没有出去的意思,君钰倒也不介意,直接到了屏风后脱了衣物入浴了。

  虽有肢体关系,说到底也是两个的男子,君钰更多的不适皆是因为礼教的关系——有人衣着鲜亮看着自己沐浴,总归是有些不适的。纵然是在自己的府邸,侍候的奴仆亦是低眉敛首,又怎会如林琅目光这般的毫不遮掩地打量。

  “若无意外,两日内便可到达江陵,老师打算如何取那麒麟血?”

  屏风后水雾朦胧,洁白光滑的肌肤若隐若现,“陛下去江陵做什么?”君钰并未回答,而反问林琅道。

  林琅接道:“自然是寻着老师去的。”

  “陛下此言,臣受宠若惊。”

  林琅轻笑,答道:“老师无需惊,老师受着便可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闻得内里水声突然“哗啦”一下,林琅嘴角的弧度深了些,“若我说,此行前来只是来游山玩水,老师可信?”

  “赵高曾指着鹿是为马,亦是有人附和的。”

  “把朕比做那般奸佞,老师这般言语犯上可是欠妥当?”

  “方才陛下所言,让臣受着便可,陛下一诺千金,那臣自然要顺着陛下之意持宠而行,否则岂不辜负陛下的‘恩宠’?”

  “老师所言极是。”林琅愉悦道,“对了,外面那个金公子……晨间我同他谈了会,我瞧着他倒是不像一般富家子弟,不知老师是如何识得的此人?”

  君钰淡淡道:“不过是我顺手在一群山贼中所救的人,陛下有何不解。”

  林琅道:“聊了几句,倒是有点发现,也不知他是不是对老师‘另有所图’,他对老师的徒弟我,几乎有问必答,倒是客气得过分。此人和晋地官家似乎有不少关系,对江南守卫布局似乎也有不少了解,我倒是好奇他是如何怎么知道这些的。”

  “陛下的意思?”

  “先瞧几日再说,老师且安心,我自然是相信老师的。”林琅眼珠子一转,岔开话题,“我来此地,耳闻江南的草莽要搞什么英雄大会,那发起者烟霞山庄,里面据说有一池圣泉,泡上一泡据说皆能延年益寿。如今这个时节,不如去看看。”

  “……微臣不知陛下为何而来,既然陛下已有闲暇来找臣,想来,陛下要做的事想必亦做的十之八九,如今宣晋两方才休战,两军还于江夏一带相互对持,草木皆兵,而陛下就带了一些亲卫,跑来敌人腹地冒险,如此任性作为,若是被人发现,陛下可曾顾及后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老师不说,谁能知道我的身份?”林琅冷笑道,“老师这般急着让我走,还是说老师打算与那晋国柳家弄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老师前些日子在柳家住得可还舒服吧,老师的师弟可否对老师当年的不杀之恩感恩戴德?”

  “臣是宣国的臣子。”君钰沉声道,“师弟并不在柳府,微臣不过为了将家师的遗嘱物件交给师弟。况且,手无掌兵,退居已久,陛下认为如今的微臣,还能干什么呢?”

  一阵突兀的沉默,稍顿,林琅意味不明地笑道:“老师为何如此紧张?”

  “……”

  君钰闭了闭眼眸,强忍着身心的不适,极力无视那人咄咄逼人后又轻描淡写的态度。

  这两年,随着朝廷人员的换位,他亦鲜少参与内朝事务,一是为了避讳,二也是因为林琅怕他君家势大,一面压制着,除却他小叔的权位称霸一方未能被动摇,君家在朝中之人,或多或少,皆有了弱势的变化。林琅同他,现下除却身体的那层关系,其他皆似乎在随着权势猜忌变得日益寡淡。他亦越来越摸不清身居帝位的林琅那难测的脾气,不,该说他本就未摸清过,亦有谁能摸得清一个自小便能隐藏心性的人呢?

  默不作声地沐浴完毕,君钰披衣出来,林琅还端坐椅上,只见林琅一只手的食指搁在下巴处,一副支颐兀自沉思的模样,君钰亦未出声,取了衣物径自穿戴好。

  “仙质天成,老师——”林琅突然的出声,在小小的屋子里有些突兀的空洞。“你的仪容是这般的让人着迷。”

  林琅的话未得到回应,只见君钰依旧楞楞地盯着铜镜处,林琅盯着他许久,一挑眉,起身向君钰那方走去。只是还未等他走近,君钰已极快地收敛了心神,林琅只能从铜镜中模糊地瞧见君钰似乎将什么东西收入了袖中。

  林琅飞扬的丹凤眼眸一眯,随后又换上玩味的笑容,伸手撩起君钰的一绺长发,绕在指尖摸玩,林琅神色飘忽不明:“老师,不想让我知道的,我便不会过问。你这发,真美……”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于君钰而言,这一头雪色发丝,如垂暮老人,有异于众,使人受讦,了无生气,何来美感?君钰不明白为何林琅会突然疯魔般来这一句,默不吱声,不漏声色地瞧着林琅。

  林琅径自取了铜镜前的木梳,细细梳理着手中那一绺白发:“老师别动,这是命令。”

  君钰默然端坐,任由林琅手中的梳子在自己的发上来回。

  林琅的手是极其好看的,摆弄着木梳的时候亦是极其好看的。他的肤质有着尊贵娇养下的莹润如珠,又并非女子般的香肤柔泽,带着长年练武的弹性。他的手掌宽大,十指弯曲时会露出分明而白色的指节,颀长而有力,手腕偏瘦而不失力道,一举一动,优美特秀,却隐隐又带着帝王杀伐的不容置喙之态。

  君钰目光向前,自然在铜镜中将那竹修般长的十指动作瞧得清清楚楚。瞧着瞧着,眼前的手掌乍然和彼年那小小软软的手掌重合,那些单纯的回忆倏忽浮现于君钰的脑海里。

  [喂,这把剑我怎么握不住?

  [二公子是在同谁说话?

  [……为何这剑总是与我作对,要从我手里掉出去?

  [二公子是在同我说话?

  [……君哥哥,为何这剑总是要从琅儿手中掉出去?

  [丞相叫二公子如此唤我的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父亲让你教导我,却没有规定我一定要唤你为师。

  [看来二公子不仅是武艺不足,这礼教怕也需要加紧跟上了。

  [君二,你不过比我大那么几年,父亲是父亲,我是我,父亲让你教我不过是因为你的家族关系,我却未必承认你。本公子一向信奉‘能者为师’,若要本公子拜你为师,那就拿出本事让本公子信服你。

  [……敢问二公子今年多大?

  [八岁。

  [哦?谁教你说的这些?

  [没人教我,你若要让我信服,便拿出真本事,否则在本公子眼里你如何就是个靠着父亲上位的纨绔子弟。

  [难道二公子不是因为有丞相方才能请到我这‘纨绔子弟’?你又不是和我一般的‘纨绔子弟’么?

  [我……

  [否则你以为,你一个八岁大的孩子,又是拿什么能和我来谈‘个人本事’?而来‘指挥’我做事?

  [好哥哥,我错了,你别生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二公子也不用拿激将法激我,我既然答应了大哥,自然是会好好教导二公子的武艺……这把剑名九决,长三尺三寸,重九斤九两,不轻亦不重,此剑锋利,若是用至巅峰,当真是快若雷电,只是你年岁同身子方还是幼小,底子也不深厚,故此现下未能承受此剑的压力,我今日就先教你如何握好这把剑……”

  ……

  [你的手掌真温暖。

  [自然,相对二公子而言。

  [我何时能像你一样高大?

  [待二公子以后长大,自然会超过我。

  [那时候你还会在吗?最近父亲身边又死了很多人。

  [这两年我暂时应是会呆在宣城教导二公子武艺。

  ……

  昨日旧景,恍惚一梦,记忆已是模糊不堪,方还是现世声音将君钰的思绪唤回。

  “老师,你的发丝还是一如既往地让我欢喜。”林琅还记得那年,他费心用计将君钰弄上床榻,簪冠取下时,那满头乌发如缎流泻的熠熠生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林琅‘唯吾独尊’的性格处事在称帝之后愈发显露,乖乖不动的君钰叫他愉悦了不少。

  而如今青丝虽成华发,却依旧光泽华丽,衬上君钰这肤白貌美的形容,越发独特得叫林琅欢喜了。

  “陛下谬赞。”

  “老师不觉得吗?”

  “臣貌鄙陋。”

  “老师容止优美,只要见过,定然是终生难忘,老师如此谦逊,这般,叫其他人如何看呢?”

  君钰闻言,心中微微一顿:“陛下……”

  “老师,唤我的名字。”林琅截断道,“这是口谕……还是说老师十分想让人知道你我的身份?”

  “臣不敢。”

  “唤我的名字,老师。”嘴唇贴近君钰的耳根,林琅的目光向着铜镜中的人,凤眸直勾勾地道,“老师,你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叫过我的名字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静待一刻,却未得到回应,林琅亦不显露恼怒的情绪,以梳子挑起君钰脑后的一绺长发,搁置君钰身前,缓缓抚弄,“老师你可真是美。我瞧着那几个胡地进贡来的异国美人,远远不如老师这独特的风情姿貌。老师知道么,我只要看着老师这个人,就不大想让老师穿着身上的这些衣物。”

  君钰忍耐地闭了闭眸子,道:“请陛……主子莫要再羞辱我了。”

  君钰的头发因心神皆伤功力反噬,而至蓦然成雪,却并非是生命枯竭的症状,故此虽说这白发乍看可怖荒唐,实则是不失光泽,细细摸着更是柔滑和顺,如绸如缎。君钰自小住于深山,英眉浓黑而肤白若雪,他的容颜本就是偏向身生之人,灼秀明朗、精美端丽,俊美无双,如今,他的容颜始终介于二三十之间的年岁,不似而冠之年的青涩,亦无岁月三十之后的色衰沧桑痕迹,唯有一双眼眸显现沉静不见底的沉稳,故此那一头雪发披于颈间,虽说于常人比显得异样,倒是有一番别样的美感。

  而林琅的说辞,其实是三分戏谑,七分真心,只是他言语却因心底那奇异的不甘而出口略显扭曲与侮辱,竟变成了七分戏谑,掩盖了这三分真心的事实,让人不由觉得刺耳抑郁。加上君钰心结积郁,对自己的面貌只觉异样不堪。

  林琅纵然知道是自己的不是,亦是霸道地不容他人挑战天子的权威。嘴角勾着一摸似笑非笑的弧度,林琅道:“羞辱吗,老师竟是这般觉得么,我……”

  林琅还没说完,却见君钰忽然睁眼道:“只求免于鬼怪之身,何谈风姿……你究竟想要我如何?你是将我当成你的侍妾了么,琅儿,可我终究是个男子。”

  日头落下,透过纸窗照射于地,反射着斑驳的耀眼,忽然地,光线似乎强烈得叫人不由眯了眯眼。

  “鬼怪之身……”林琅轻若蚊声地咀嚼着这个词,顿陷思索。

  “君兄,你起身了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有规则的敲门声响起,金澹文雅的询问蓦然打断了两人一时的沉默。

  林琅此行前来甚为机密,只身边高层几个心腹的人知晓而已。

  林琅略长金澹几年,也算是年岁相当,金澹有意和他交好,林琅又深谙窥探人的心意一套,两人倒是十分谈得来。行了半日,两人便已从诗词歌赋谈到生平志向,熟络地称兄道弟起来。

  赶到江陵城之时,已是日暮西山时。一行人在金澹的住所落了角,再往城北梅庄而去。

  四五月的江南,说不上烟雨朦胧,亦是常常小雨微湿,晶莹温柔。瓣状的银杏叶在傍晚的夜幕下偶有拂动,隐约露出白中透青的果实。正是在这样的时节,江陵却发生了一场惨案。

  小雨过后,梅庄那铺金蓝底的古朴牌匾被冲刷得干干净净,孤零零的字体清冷得凄凉。血腥的味道混在潮湿的雨气之中,一里之外皆能闻得到。

  站在梅庄门口,一眼望去,似乎毫无人气的宅院空荡荡的阴森。

  强烈的血腥味让人不由寒毛倒立,三川见状早已吓得紧靠到自己主子的身后,怯怯道:“公子……”

  面对那敞开的大门,金澹望向身侧的两人,却见那两人漠然看着自那高墙之内往外染血的土地,他们面无表情,只是眼眸深沉了些许。

  “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金澹犹疑着开口,林琅却率先道:“进去瞧瞧。”

  林琅一走,君钰同风泠、风情几个护卫自然紧跟而去。

  “公子……”三川一见自家公子也跟着他们便要进去,立马扯了扯金澹的袖子怯怯哀求。

  金澹不理会他,于身后的侍从道:“留一队人在外头,另外的随我们来。”金澹又于三川吩咐道,“你也在这里等着。”

  说罢也不待三川说话,径自随君钰他们进了宅子。

  昨日门庭若市,今日满地残骸。

  阴风阵阵,尸骨血流,本来风光无限的梅庄大宅院成了阴森森的鬼宅,梅庄占了江陵城北的一小半地界,虽说比不上什么官宦世家,却也是一方不容小觑的势力,而这一方势力,上下大大小小数百口人,竟一夜之间皆变成了尸骨。

  未干的血迹散发着浓重的腥味,让人几欲作呕。

  金澹的目光在一地残肢断骸中逡巡,纵然极力保持镇静,亦忍不住心中不断产生战栗和呕吐的欲望。金澹面向一侧之人,却见林琅面色几无变化,似乎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只那眉目间微微皱着,金澹见状不由心中一惊,目光再往边上去,却见君钰整个面部皆盖在斗篷帽巾之下,只隐约能瞧见那俊美冷傲的下巴。

  君钰在梅庄厅内一角寻了具女尸,用银针探了探,凝眉:“这里的尸体都不要用手直接触碰,有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金澹问道:“现在怎么办?”

  “找。”

  落下一字,君钰闪身往其他院落而去。

  一行人草草将山庄翻查一遍,未找到他们需要的蛛丝马迹,以免节外生枝,引得官司上身,他们便决定先回居所再另行商议此事。而正是他们决定撤出的时候,却忽然闻得“咯吱”一声。

  “谁?”

  齐聚厅内的众人一惊,却见一个身影飞快地自身边而闪过,众人顿时只觉得面部生风。回神时,便见君钰已立于三级石阶上,而他怀中抱一泫然而泣的少童。他人还未看清那少童的面目,忽然就听得林琅一声叫道:“有危险!退后!”

  刹那,满天细小的利器从天而降,直直射向君钰。

  满天银针,映照于众人眼瞳,犹如暴雨梨花,铺天盖地,狂暴地似乎让人毫无喘息的空间。

  “小心!”金澹心中一急,脱口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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