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首席总是她和医院变故
此时此刻，夏亚有种荒诞的感觉——即自己如果不选择迈进这扇门，那他会被眼前的瑟妮娅拎小鸡似的捉进去。
他甚至不敢用【侦查目标（1/2）】去看对方。
因为这个技能描述里有很重要的一条，“将视线聚焦在实力相近的目标身上”。
划重点：实力相近。
这在游戏里是一种警告和常识，轻易侦查或扫描一些强出自己太多的个体，是会拉到仇恨的。
甚至于只是对一般个体使用这个技能，本身也是散发敌意的操作。
——这一点用“一个陌生人直勾勾盯着你，那么他多半不怀好意”来解释也十分合理。
于是，他没敢冒犯，乖巧且顺从地走了进去。
铁门毫不意外地被锁上，与此同时瑟妮娅手里忽然出现了一把剑——起初只是挂件大小，只是一个甩手的功夫它便迎风见长，眨眼就恢复了它原本的大小。
目睹这把镀了秘银的符文大剑，尤其是上面极其眼熟的光明术符文，夏亚惊讶之下叫出了它的名字。
“拂晓之光？”
这把剑正是新手村外所能获得的最强中古魔法武器，除了每天可以施展一次无消耗的光明术之外别无特色，什么时候有了侦测魔物的特性？
夏亚对这把剑可是门儿清，所以当初西蒙提到时他也没猜出个所以然。
事情正隐隐朝着脱离他控制的方向发展，只见拎着剑的女人表情微怔，似乎是对夏亚叫破剑名而不解，随后收起剑，眼神变得锐利。
“我只是检测一下你是不是怪物，别担心。不过……你为什么会认识这把剑？”
夏亚念头转得飞快，上百个周目中，他也曾见过瑟妮娅如此刻这般警惕且冷漠，但那都基于一些可怕的前提，比如新手村基本badending，被魔物入侵，村民死伤大半等等……诸如此类才会让这位年轻的女剑士心性加速成熟。
所以，这次呢？
就因为恩克？
不对……
“她是一个难对付的人”，这是伊西莉安给出的评价，也就是说在设定里瑟妮娅就是如此难对付的人。
为什么呢？
“……可能因为我认识西蒙老师。”夏亚说出了一个自认很合理的理由。
“嗖”
带着破空声，这把大剑就搭在了夏亚肩上，动作之快让他根本来不及反应。
但巨大的剑身搭在他肩上却丝毫不沉重，而瑟妮娅的手臂也纹丝不动，很显然是依靠可怕的力量控制了剑身。
这让他愈发笃定对方并不是“被削弱了很少”，而是“压根就没削弱”。
换言之，这就是一个14级的剑士。
在如今的世界观下，这是一个可怕的概念。
“你只剩下一次撒谎的机会了。”
瑟妮娅冷冷望着他：“这把剑的名字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你最好编一个听得过去的理由。”
夏亚欲哭无泪，他算是头一次体会到被人完全拿捏是什么感觉了……
“既然只有你一个人知道，现在我又说了出来——所以答案只有一个了，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你看，我只能这么说了。”
这明显的谎言并未让瑟妮娅动手，反而表情缓和了些，她冷笑道：“也许你真的知道这把剑的来历呢？但很好，你没有蠢到继续编瞎话骗我了。”
察觉到对方的杀气稍缓，夏亚轻轻推开肩上的剑刃一些，试探道：“你难道不想知道恩克的消息？”
闻言瑟妮娅对他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扬了扬手里那张纸。
“难道你的消息还能比医生的可靠？”
“原因呢？原因也不想知道？”
“原因……”
瑟妮娅的眼神略微暗淡。
“那大概不是什么好消息……我也许猜到了，又或者不想去猜，总之我对原因一点都不感兴趣。”
不感兴趣！？？？
这回轮到夏亚感兴趣了！
他忍不住上前，但随即就被对方凌厉的眼神逼得退了半步。
“抱、抱歉，我没有恶意。”
夏亚试图让自己怦怦跳的心脏动静小些。
他想到了一个十分恐怖的可能性……
难道说，记忆的“削弱”也和实力一样？
像伊西莉安、伊薇琳那样的家伙几乎完全不记得自己原本是谁，同时被削弱到了普通人的强度。
而瑟妮娅，身为一个14级的剑士，此时却明显流露出被恩克深深伤害过的情绪……
这合理吗？
这不合理！
所以该怎么问呢？
“你……你还记得我吗？”他问。
瑟妮娅用看白痴的眼神瞧着他。
行叭……
夏亚挠挠头：“你的孩子，叫蒂法吗？”
女剑士的眼神依旧怜悯。
妈的！
这好像是个人就知道好吧！！
夏亚差点就把“你大腿内侧有颗痣”和“你最喜欢直背式”这种话说出口了，但转瞬一想这或许会被当场分尸，就忍住了。
至于其他……
该死，还有什么印象足够深刻又不太冒犯的内容？
忽然，他想到了！
“庞塔镇！”夏亚激动道：“庞塔镇，四年前，记得吗？”
“庞塔镇……”
瑟妮娅听到这个名字，先是一愣，随即陷入喃喃自语的恍惚状。
效果拔群！
如果她真的在自己介入前就知晓了丈夫出轨这件事，那么是否意味着她的设定和原本的记忆之间的壁垒只是一层窗户纸呢！？
夏亚要做的，就是捅破这层窗户纸！
见状他忙趁热打铁：“四年前的庞塔镇，小镇居民被怪物屠戮，你在一栋倒塌的房屋下面救了一个孩子，当时你们急着赶路，你就给他留了些清水和面包，还记得吗？”
瑟妮娅的俏眉紧紧纠缠在一起，夏亚描述的事情明明那么陌生，却仿佛印刻在记忆深处的烙印般，随着表层掩盖的脱落而明晰。
这层记忆穿越了时间和空间，摆脱了不知几层梦境的桎梏，直达心灵深处。
如同晴天霹雳，春日的雷鸣，声声可闻，历历在目……
夏亚紧张地看着瑟妮娅，后者已经坐回了木桩上，那把剑掉在了地上。
她两只手抱着脑袋，表情十分痛苦。
“该死，是不是太急于求成了……”
夏亚想起不久前血烟的惨状，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巴掌。
他急得团团转，忽然瞥见屋内的橘色灯光，瞬间有了想法！
他飞似的冲进屋里，抱起婴儿床里的小蒂法，心里默念“全靠你了”，然后飞奔出屋。
婴儿十分配合，醒来后看到面前的“陌生人”立马放声大哭！
这哭声像是一根系在瑟妮娅腰上的绳子，将她从记忆的漩涡中一把拽了回来！
瑟妮娅猛的睁开眼，下意识地接过婴儿，然后抱着她轻轻摇晃、拍打着。
没一会儿，婴儿停止了哭泣，重新睡着。
两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
将婴儿放回床上，看着她熟睡，瑟妮娅这才回到院子里。
“有想起来什么吗？”夏亚小心地问。
瑟妮娅没有回话，低垂着头，径直上前保住了夏亚。
后者全无反抗之力，甚至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自己的骨头在对方用力的拥抱之中咯吱作响。
“疼疼疼疼……”
“啊，抱、抱歉……”
瑟妮娅慌忙松手，这种手足无措又关切的样子这才让夏亚感到一丝久违的熟悉。
“没事，没事，只是我变弱了好多。”
夏亚替她顺了顺凌乱的鬓角，刚才那段痛苦的记忆漩涡让她出了不少汗。
“大概想起来多少？”
瑟妮娅俏脸微红：“全部想起来了，尤其是村子里发生的事……”
“这些不重要，我们待会儿可以慢慢聊……”
夏亚握住了瑟妮娅的肩膀，微微用力。
“小蒂法……睡了对吧？”
他感到自己的声音里仿佛有一团火，每说出一个字，都像埃利奥恩在准备龙息一样口干舌燥。“嗯……”
瑟妮娅的声音也细若蚊喃。
……
……
幸运的是，小蒂法没有添乱。
但不幸的是，乱子还是来了。
一阵低沉的爆炸声远远传了过来，像是老天爷放了个闷屁，虽不响，但也动静颇大。
于是，正沉浸在前戏中的两人都被猛的惊醒，同时看向窗外声音传来的方向，
对视了一眼，两人均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惊骇。
“医院？”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很显然，他们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医院在此时出问题，绝不是偶然。
夏亚看了眼手机，没有伊西莉安的未接来电，这就说明事出突然，她也来不及反应……
暗道一声糟糕，他抓起衣服就翻下了床。
“我去看看，你照顾好……卧槽？”
谁知瑟妮娅比他还快，更诡异的是，那把原本挂件大小的拂晓之光变成了一把细长的骑士银剑，被瑟妮娅握在了手中，更重要的是其上还流转着破魔的符文效果。
破晓之光什么时候有这种特殊的功能了？？？
“现在不该是你照顾孩子，让我去医院看看情况么？”
女剑士对他眨眨眼，那认真的表情看起来不像开玩笑。
“呃……”
夏亚一时间居然无法反驳，以往他在拥有压倒性实力的前提下大男子主义惯了，现在居然被针对了。
“但我还是得去……”
“那我的女儿怎么办？”
“嗯……”
夏亚的目光看向隔壁亮着橘色灯光的自己家。
“要不就……”
……
……
几分钟后，闻声打开门的奥琳希露和米娅欣然接受了这个邻居大姐姐的请求，在她饱含歉意的话语中抱着熟睡的小婴儿关上了门。
被喂饱了的小北鼻其实接下来会安稳地睡上几个小时再醒来折腾别人，所谓要人照顾也只是看着点防止意外的发生。
但无论如何，都放下了一桩心事，瑟妮娅快步往外走。
途径一处路灯没有覆盖的灌木丛时，夏亚跳了出来。
“怎么样？”
“那位女武神小姐果然还是这么善良且单纯。”瑟妮娅深深看了他一眼，“以及好骗。”
“害……”
夏亚满不在乎地承受了对方的鄙视，小声嘀咕道：“反正骗了不是一次两次了，没什么区别……”
“你呀……”
瑟妮娅无奈地摇了摇头。
“话说，那把剑怎么回事？”
等车的间隙，夏亚终于有时间询问那把已然变成挂饰的拂晓之光。
到目前为止，这把剑流露出的诸多特性已经远超夏亚的知识面，它完全不像一把新手村就可获得的中古魔法武器。
侦测邪恶，破魔，这两种还好说，属于幻界游戏所处时代的已有附魔工艺。
但变幻形态——而且还变两种！还能放大缩小！
这就很恐怖了。
如果说前者还是常见的古代科技，那后者就更匪夷所思了。
因为后者涉及了空间魔法。
一旦染上这种规则，那么种种工艺的叠加就不是加法那么简单，因为随着剑身的大小在变化，之前那些能力——侦测邪恶，破魔等等的法阵也在随之一起变化，大小缩放会影响法阵的规模，形体变换更是会影响法阵的形状，甚至改变基础魔纹。
就像假如未来有一天电脑主板变成了柔软的，这并不意味着你可以把它揉成一个主板球却仍然发挥性能，更别提上面还要连接着各种其他东西了。
所以说一旦涉及了空间魔法，那么一系列工艺的叠加就相当于用挖掘机端着工程师抱着笔记本控制机械臂在豆腐上雕花，是维度上的升级和套娃，环环相扣，根本不是一把【拂晓之光】可以具备的性能。
“这把剑……我只知道自从来到这里，它就陪在我身边……”
瑟妮娅流露出思索的神光。
见状，夏亚又问：“那你现在还记得多少‘以前’的事？我指的是眼下的身份。”
“这个只维持了‘一天’的身份？”瑟妮娅目光有些飘渺：“下午拿到恩克的病危通知单时，我的心里居然没有一丁点悲戚……所以几乎一整天我都在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冷血？麻木？还是我压根不属于这里……直到你这家伙来了。
“你没两句话就打破了这个身份，和它代表的过往。那些东西就像落在地上的枯叶，腐朽、脆弱，轻轻一碰就碎了，我甚至都快忘了自己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医生？警察？只是大概记得这个世界的规则，以及进入这个世界前一秒，我还在格林兰德抱着小蒂法，一转眼就到了这里。”
说完，她顿了顿，神色古怪道：“反而是……‘以前’的事，似乎完全回想起来了。”
“以前的事……”
夏亚一时间还未回过神。
“没错，就是……”
她脸上泛起一抹红晕，忽然凑到夏亚耳边，轻声细语地说了些什么，说完脸上的红晕更甚。
而夏亚此刻则是一脸呆滞。
他万万没想到，瑟妮娅在这种场合恢复的居然是这种记忆……
之前在幻界中，他试了很多次都未能唤醒的瑟妮娅完全清晰的“过往周目的记忆”，只是让她意识到过往发生过许多类似的事并且接受了世界重启这个概念，不再会认知崩溃。
但现在，这些全部离奇地苏醒了……
与这股庞大的记忆相比，眼下所处世界中的身份设定就过分单薄了，以至于被摧枯拉朽地冲垮，甚至夏亚想从她这里获取情报都有些困难……
“还能这样的嘛……”
夏亚不禁喃喃自语。
“所以……在蒂法成年以前，你不许对她出手，听到了吗？”瑟妮娅忽然警告道。
“诶？”
“别装傻！”
“……不是，”夏亚欲哭无泪：“我在你眼里是那种人吗？”
“哼，难说哦。”
“行叭……”
夏亚哭笑不得。
毕竟，谁让瑟妮娅恢复的记忆如此完善呢。
……
两人没久等，很快便拦了辆车，十分钟后出现在晨光医院附近。
围观群众，记者，消防员，把这里围得水泄不通。
在车上时他便给伊西莉安打了招呼，没让他多等，便有一位全副武装的工作人员挤开人群，来到了两人面前。
他摘下面罩，露出一张让夏亚哑然的脸。
“奥瑞凡德？”
“您果然认识我。”
对方也有些惊讶。
这位幻界里50级的日光精灵军官还是那么英俊，即使汗水打湿了头发、贴在了前额上，也丝毫不影响其男女通吃的吸引力。
“伊西莉安校长说您大概率会认出我，可在我的认知中，似乎从未与您打过交道……请戴上这个。”
奥瑞凡德一边说着，一边递给两人安全帽。
“就这样进去真的没问题吗？”
看着封锁地带的满地狼藉，夏亚不禁问，来时便见到了滚滚浓烟，消防车都来了好几辆，他现在这个水平，说实话还不足以应对这种危险建筑。
“严格来说……您所见到的，都只是伪装而已，请跟我来。”
奥瑞凡德给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带着两人穿过门诊大楼，一路七扭八拐来到住院部。
随着三人的靠近，夏亚明白所谓“伪装”是什么意思了……
【您已进入魔能感染区。】
【战斗日志】已经提醒了他。
而实际上医院内部的损伤并不夸张，浓烟和地上的狼藉显然都是人为的，目的只是掩盖真正的危险，防止普通人靠近而已。
与此同时，瑟妮娅手里也多了把剑，如传闻中所说的那样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奥瑞凡德眼中明显闪过一丝异色，但很识趣地没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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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甚至不敢用【侦查目标（1/2）】去看对方。
因为这个技能描述里有很重要的一条，“将视线聚焦在实力相近的目标身上”。
划重点：实力相近。
这在游戏里是一种警告和常识，轻易侦查或扫描一些强出自己太多的个体，是会拉到仇恨的。
甚至于只是对一般个体使用这个技能，本身也是散发敌意的操作。
——这一点用“一个陌生人直勾勾盯着你，那么他多半不怀好意”来解释也十分合理。
于是，他没敢冒犯，乖巧且顺从地走了进去。
铁门毫不意外地被锁上，与此同时瑟妮娅手里忽然出现了一把剑——起初只是挂件大小，只是一个甩手的功夫它便迎风见长，眨眼就恢复了它原本的大小。
目睹这把镀了秘银的符文大剑，尤其是上面极其眼熟的光明术符文，夏亚惊讶之下叫出了它的名字。
“拂晓之光？”
这把剑正是新手村外所能获得的最强中古魔法武器，除了每天可以施展一次无消耗的光明术之外别无特色，什么时候有了侦测魔物的特性？
夏亚对这把剑可是门儿清，所以当初西蒙提到时他也没猜出个所以然。
事情正隐隐朝着脱离他控制的方向发展，只见拎着剑的女人表情微怔，似乎是对夏亚叫破剑名而不解，随后收起剑，眼神变得锐利。
“我只是检测一下你是不是怪物，别担心。不过……你为什么会认识这把剑？”
夏亚念头转得飞快，上百个周目中，他也曾见过瑟妮娅如此刻这般警惕且冷漠，但那都基于一些可怕的前提，比如新手村基本badending，被魔物入侵，村民死伤大半等等……诸如此类才会让这位年轻的女剑士心性加速成熟。
所以，这次呢？
就因为恩克？
不对……
“她是一个难对付的人”，这是伊西莉安给出的评价，也就是说在设定里瑟妮娅就是如此难对付的人。
为什么呢？
“……可能因为我认识西蒙老师。”夏亚说出了一个自认很合理的理由。
“嗖”
带着破空声，这把大剑就搭在了夏亚肩上，动作之快让他根本来不及反应。
但巨大的剑身搭在他肩上却丝毫不沉重，而瑟妮娅的手臂也纹丝不动，很显然是依靠可怕的力量控制了剑身。
这让他愈发笃定对方并不是“被削弱了很少”，而是“压根就没削弱”。
换言之，这就是一个14级的剑士。
在如今的世界观下，这是一个可怕的概念。
“你只剩下一次撒谎的机会了。”
瑟妮娅冷冷望着他：“这把剑的名字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你最好编一个听得过去的理由。”
夏亚欲哭无泪，他算是头一次体会到被人完全拿捏是什么感觉了……
“既然只有你一个人知道，现在我又说了出来——所以答案只有一个了，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你看，我只能这么说了。”
这明显的谎言并未让瑟妮娅动手，反而表情缓和了些，她冷笑道：“也许你真的知道这把剑的来历呢？但很好，你没有蠢到继续编瞎话骗我了。”
察觉到对方的杀气稍缓，夏亚轻轻推开肩上的剑刃一些，试探道：“你难道不想知道恩克的消息？”
闻言瑟妮娅对他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扬了扬手里那张纸。
“难道你的消息还能比医生的可靠？”
“原因呢？原因也不想知道？”
“原因……”
瑟妮娅的眼神略微暗淡。
“那大概不是什么好消息……我也许猜到了，又或者不想去猜，总之我对原因一点都不感兴趣。”
不感兴趣！？？？
这回轮到夏亚感兴趣了！
他忍不住上前，但随即就被对方凌厉的眼神逼得退了半步。
“抱、抱歉，我没有恶意。”
夏亚试图让自己怦怦跳的心脏动静小些。
他想到了一个十分恐怖的可能性……
难道说，记忆的“削弱”也和实力一样？
像伊西莉安、伊薇琳那样的家伙几乎完全不记得自己原本是谁，同时被削弱到了普通人的强度。
而瑟妮娅，身为一个14级的剑士，此时却明显流露出被恩克深深伤害过的情绪……
这合理吗？
这不合理！
所以该怎么问呢？
“你……你还记得我吗？”他问。
瑟妮娅用看白痴的眼神瞧着他。
行叭……
夏亚挠挠头：“你的孩子，叫蒂法吗？”
女剑士的眼神依旧怜悯。
妈的！
这好像是个人就知道好吧！！
夏亚差点就把“你大腿内侧有颗痣”和“你最喜欢直背式”这种话说出口了，但转瞬一想这或许会被当场分尸，就忍住了。
至于其他……
该死，还有什么印象足够深刻又不太冒犯的内容？
忽然，他想到了！
“庞塔镇！”夏亚激动道：“庞塔镇，四年前，记得吗？”
“庞塔镇……”
瑟妮娅听到这个名字，先是一愣，随即陷入喃喃自语的恍惚状。
效果拔群！
如果她真的在自己介入前就知晓了丈夫出轨这件事，那么是否意味着她的设定和原本的记忆之间的壁垒只是一层窗户纸呢！？
夏亚要做的，就是捅破这层窗户纸！
见状他忙趁热打铁：“四年前的庞塔镇，小镇居民被怪物屠戮，你在一栋倒塌的房屋下面救了一个孩子，当时你们急着赶路，你就给他留了些清水和面包，还记得吗？”
瑟妮娅的俏眉紧紧纠缠在一起，夏亚描述的事情明明那么陌生，却仿佛印刻在记忆深处的烙印般，随着表层掩盖的脱落而明晰。
这层记忆穿越了时间和空间，摆脱了不知几层梦境的桎梏，直达心灵深处。
如同晴天霹雳，春日的雷鸣，声声可闻，历历在目……
夏亚紧张地看着瑟妮娅，后者已经坐回了木桩上，那把剑掉在了地上。
她两只手抱着脑袋，表情十分痛苦。
“该死，是不是太急于求成了……”
夏亚想起不久前血烟的惨状，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巴掌。
他急得团团转，忽然瞥见屋内的橘色灯光，瞬间有了想法！
他飞似的冲进屋里，抱起婴儿床里的小蒂法，心里默念“全靠你了”，然后飞奔出屋。
婴儿十分配合，醒来后看到面前的“陌生人”立马放声大哭！
这哭声像是一根系在瑟妮娅腰上的绳子，将她从记忆的漩涡中一把拽了回来！
瑟妮娅猛的睁开眼，下意识地接过婴儿，然后抱着她轻轻摇晃、拍打着。
没一会儿，婴儿停止了哭泣，重新睡着。
两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
将婴儿放回床上，看着她熟睡，瑟妮娅这才回到院子里。
“有想起来什么吗？”夏亚小心地问。
瑟妮娅没有回话，低垂着头，径直上前保住了夏亚。
后者全无反抗之力，甚至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自己的骨头在对方用力的拥抱之中咯吱作响。
“疼疼疼疼……”
“啊，抱、抱歉……”
瑟妮娅慌忙松手，这种手足无措又关切的样子这才让夏亚感到一丝久违的熟悉。
“没事，没事，只是我变弱了好多。”
夏亚替她顺了顺凌乱的鬓角，刚才那段痛苦的记忆漩涡让她出了不少汗。
“大概想起来多少？”
瑟妮娅俏脸微红：“全部想起来了，尤其是村子里发生的事……”
“这些不重要，我们待会儿可以慢慢聊……”
夏亚握住了瑟妮娅的肩膀，微微用力。
“小蒂法……睡了对吧？”
他感到自己的声音里仿佛有一团火，每说出一个字，都像埃利奥恩在准备龙息一样口干舌燥。“嗯……”
瑟妮娅的声音也细若蚊喃。
……
……
幸运的是，小蒂法没有添乱。
但不幸的是，乱子还是来了。
一阵低沉的爆炸声远远传了过来，像是老天爷放了个闷屁，虽不响，但也动静颇大。
于是，正沉浸在前戏中的两人都被猛的惊醒，同时看向窗外声音传来的方向，
对视了一眼，两人均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惊骇。
“医院？”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很显然，他们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医院在此时出问题，绝不是偶然。
夏亚看了眼手机，没有伊西莉安的未接来电，这就说明事出突然，她也来不及反应……
暗道一声糟糕，他抓起衣服就翻下了床。
“我去看看，你照顾好……卧槽？”
谁知瑟妮娅比他还快，更诡异的是，那把原本挂件大小的拂晓之光变成了一把细长的骑士银剑，被瑟妮娅握在了手中，更重要的是其上还流转着破魔的符文效果。
破晓之光什么时候有这种特殊的功能了？？？
“现在不该是你照顾孩子，让我去医院看看情况么？”
女剑士对他眨眨眼，那认真的表情看起来不像开玩笑。
“呃……”
夏亚一时间居然无法反驳，以往他在拥有压倒性实力的前提下大男子主义惯了，现在居然被针对了。
“但我还是得去……”
“那我的女儿怎么办？”
“嗯……”
夏亚的目光看向隔壁亮着橘色灯光的自己家。
“要不就……”
……
……
几分钟后，闻声打开门的奥琳希露和米娅欣然接受了这个邻居大姐姐的请求，在她饱含歉意的话语中抱着熟睡的小婴儿关上了门。
被喂饱了的小北鼻其实接下来会安稳地睡上几个小时再醒来折腾别人，所谓要人照顾也只是看着点防止意外的发生。
但无论如何，都放下了一桩心事，瑟妮娅快步往外走。
途径一处路灯没有覆盖的灌木丛时，夏亚跳了出来。
“怎么样？”
“那位女武神小姐果然还是这么善良且单纯。”瑟妮娅深深看了他一眼，“以及好骗。”
“害……”
夏亚满不在乎地承受了对方的鄙视，小声嘀咕道：“反正骗了不是一次两次了，没什么区别……”
“你呀……”
瑟妮娅无奈地摇了摇头。
“话说，那把剑怎么回事？”
等车的间隙，夏亚终于有时间询问那把已然变成挂饰的拂晓之光。
到目前为止，这把剑流露出的诸多特性已经远超夏亚的知识面，它完全不像一把新手村就可获得的中古魔法武器。
侦测邪恶，破魔，这两种还好说，属于幻界游戏所处时代的已有附魔工艺。
但变幻形态——而且还变两种！还能放大缩小！
这就很恐怖了。
如果说前者还是常见的古代科技，那后者就更匪夷所思了。
因为后者涉及了空间魔法。
一旦染上这种规则，那么种种工艺的叠加就不是加法那么简单，因为随着剑身的大小在变化，之前那些能力——侦测邪恶，破魔等等的法阵也在随之一起变化，大小缩放会影响法阵的规模，形体变换更是会影响法阵的形状，甚至改变基础魔纹。
就像假如未来有一天电脑主板变成了柔软的，这并不意味着你可以把它揉成一个主板球却仍然发挥性能，更别提上面还要连接着各种其他东西了。
所以说一旦涉及了空间魔法，那么一系列工艺的叠加就相当于用挖掘机端着工程师抱着笔记本控制机械臂在豆腐上雕花，是维度上的升级和套娃，环环相扣，根本不是一把【拂晓之光】可以具备的性能。
“这把剑……我只知道自从来到这里，它就陪在我身边……”
瑟妮娅流露出思索的神光。
见状，夏亚又问：“那你现在还记得多少‘以前’的事？我指的是眼下的身份。”
“这个只维持了‘一天’的身份？”瑟妮娅目光有些飘渺：“下午拿到恩克的病危通知单时，我的心里居然没有一丁点悲戚……所以几乎一整天我都在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冷血？麻木？还是我压根不属于这里……直到你这家伙来了。
“你没两句话就打破了这个身份，和它代表的过往。那些东西就像落在地上的枯叶，腐朽、脆弱，轻轻一碰就碎了，我甚至都快忘了自己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医生？警察？只是大概记得这个世界的规则，以及进入这个世界前一秒，我还在格林兰德抱着小蒂法，一转眼就到了这里。”
说完，她顿了顿，神色古怪道：“反而是……‘以前’的事，似乎完全回想起来了。”
“以前的事……”
夏亚一时间还未回过神。
“没错，就是……”
她脸上泛起一抹红晕，忽然凑到夏亚耳边，轻声细语地说了些什么，说完脸上的红晕更甚。
而夏亚此刻则是一脸呆滞。
他万万没想到，瑟妮娅在这种场合恢复的居然是这种记忆……
之前在幻界中，他试了很多次都未能唤醒的瑟妮娅完全清晰的“过往周目的记忆”，只是让她意识到过往发生过许多类似的事并且接受了世界重启这个概念，不再会认知崩溃。
但现在，这些全部离奇地苏醒了……
与这股庞大的记忆相比，眼下所处世界中的身份设定就过分单薄了，以至于被摧枯拉朽地冲垮，甚至夏亚想从她这里获取情报都有些困难……
“还能这样的嘛……”
夏亚不禁喃喃自语。
“所以……在蒂法成年以前，你不许对她出手，听到了吗？”瑟妮娅忽然警告道。
“诶？”
“别装傻！”
“……不是，”夏亚欲哭无泪：“我在你眼里是那种人吗？”
“哼，难说哦。”
“行叭……”
夏亚哭笑不得。
毕竟，谁让瑟妮娅恢复的记忆如此完善呢。
……
两人没久等，很快便拦了辆车，十分钟后出现在晨光医院附近。
围观群众，记者，消防员，把这里围得水泄不通。
在车上时他便给伊西莉安打了招呼，没让他多等，便有一位全副武装的工作人员挤开人群，来到了两人面前。
他摘下面罩，露出一张让夏亚哑然的脸。
“奥瑞凡德？”
“您果然认识我。”
对方也有些惊讶。
这位幻界里50级的日光精灵军官还是那么英俊，即使汗水打湿了头发、贴在了前额上，也丝毫不影响其男女通吃的吸引力。
“伊西莉安校长说您大概率会认出我，可在我的认知中，似乎从未与您打过交道……请戴上这个。”
奥瑞凡德一边说着，一边递给两人安全帽。
“就这样进去真的没问题吗？”
看着封锁地带的满地狼藉，夏亚不禁问，来时便见到了滚滚浓烟，消防车都来了好几辆，他现在这个水平，说实话还不足以应对这种危险建筑。
“严格来说……您所见到的，都只是伪装而已，请跟我来。”
奥瑞凡德给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带着两人穿过门诊大楼，一路七扭八拐来到住院部。
随着三人的靠近，夏亚明白所谓“伪装”是什么意思了……
【您已进入魔能感染区。】
【战斗日志】已经提醒了他。
而实际上医院内部的损伤并不夸张，浓烟和地上的狼藉显然都是人为的，目的只是掩盖真正的危险，防止普通人靠近而已。
与此同时，瑟妮娅手里也多了把剑，如传闻中所说的那样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奥瑞凡德眼中明显闪过一丝异色，但很识趣地没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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