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_我的团长我的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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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迷龙一个握着手榴弹的手就快杵到了他的脸上!“脚抬起来!”

  何书光愣了一下,看了看事态和几只还没及放下金鷄独立着的脚,慢悠悠地把脚抬了起来。

  迷龙看看就乐了:“你何书光?”

  何书光:“怎么的啊?”

  迷龙翻手就把何书光掀到了地上,呼啸一声,抬了脚便踩,看来他是铁了心要在何书光脸上照印一个脚印。

  何书光滚地闪开了,迷龙便一脚踢了过去。

  谁会愿意看自己的同袍被人这样臭揍呢?周围人已经蠢蠢崳动了。

  我:“走啊!你把他们惹急啦!”

  晚啦,张立宪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伴之一声大喝:“抄家伙!”

  家伙有的是,只是大多没带,带的也不好因拳脚斗殴拿出来。张立宪这一声喊,几个手枪便举了起来,而余治李冰跑了进屋,更多的长枪从屋里被抄了出来。

  我们僵峙着,整个班的枪械对一个手榴弹。

  迷龙从来也不懂,暴力引更多暴力。现在大家都下不来台,虞师打架本是便饭,只要不扰民,虞啸卿甚至觉得有壮军人血魄,可打到师部地盘来玩军火,头次。

  张立宪:“把手雷给我扔下来不,放地上!”

  迷龙嘿嘿地乐,也不放,还拿手指头捅对着他的枪眼。

  张立宪:“公了还是私了?!”

  迷龙:“啥叫公了啊?这种事哪有公了的?”

  张立宪:“瓜娃儿要得。”他扫了眼旁边,不知哪个孙子刚剃过头,摊子没收,剃刀和水盆都在旁边:“余治,帮我拿过来。”

  刀立刻就到他手上,张立宪拿着在我们面前晃着:“每个人留一半头,两条眉毛,就可以走了。我说话算话。”

  于是迷龙慢悠悠的何书光在他的脚下,已经动弹不得迷龙把脚踩在人脸上,不轻不重但结结实实印了个脚印:“你吭哧瘪肚的整啥呀?给你个脚蓖拙子。”然后他开始嚷嚷:“整不死他?!”

  为了方便动手。他把手榴弹塞我手上了。不用他嚷嚷不辣也已经躁动起来,嗖嗖地挥着他皮带上拴的锁头。我手上扣一手榴弹,把小醉推开。我瞪着那几个枪口,张立宪还没下令开枪。但这样下去怕是迟了。

  然后一只手握住我手上的家伙,另一只手冲着我一个大耳光扇了下来。我惊怒交加地想抢回那个手榴弹,但我看见一双包裹着绷带的手然后我面对着死啦死啦。

  我的整个身心都放松了,我也放开了那个该死的手榴弹,我想迷龙和不辣也放松了,尽管死啦死啦一个没拉,各给他们赏了一记耳光。

  然后他扫了眼那些还对着我们的枪口,枪口放下他毕竟是在场的最高职长官。张立宪跟他眼对眼地瞪着。恨则有之,但对这个在沙盘上荡平了虞师的人也不是没有敬意。

  张立宪:“公了私了?龙团座?”

  死啦死啦:“公了?张营长,你乐意陪着我这几个癞头兵一起被打芘股?”张立宪只好无话,死啦死啦便伸了手:“小片刀借我使使。”

  他拿了剃刀在手,把手榴弹塞回他口袋里,便向我们威:“三个臭皮匠。就来冲人家老窝,勇猛得很只可惜南天门在你们掉了头地方向。”

  我们制儾嘴,迷龙不辣嘿嘿地乐。

  我:“该听这话的人也在你掉了头的方向跟他们说去。”

  死啦死啦:“小孩子打架才争谁先动的手呢。今年贵庚?”他一声暴喝:“头低下来!”

  被张立宪们剃头那是宁死不从,被他剃头倒是无关紧要。我们嘻嘻哈哈地低下了头来,刚磨过的刀快得很。被他摁着迷龙不辣的脑袋,一刀下去就是见青头皮地一道。几刀下去迷龙不辣脑袋上的毛儿已经各少了一半。一左一右,相映成趣。

  死啦死啦:“你戴个帽子干嘛?老子是你的勤杂?”

  他可真问到我高兴的地方啦。我一脸诡秘地把帽子摘了下来我脑袋上现在寸草不生,我可不想带着个被张立宪们剃成狗啃的脑袋到处乱晃。

  死啦死啦眼神有些直,因为一直昏睡他可还没机会见识我的光头。迷龙和不辣笑得喘不过气来,好像在场最可笑的人不是他两位,而成了死啦死啦或我。

  迷龙:“昨天就教这帮虎拉吧唧的过过一道啦!他现在可是滚刀肉一块啦!”

  不辣:“团座,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哈哈!”

  我也高兴加荣幸地微笑着:“舒服,透气。我喜欢光头。”

  那家伙瞪着我生了几秒钟地气,然后把剃刀折好了,顺手揣进了口袋也是个得什么拿什么的主儿。

  死啦死啦:“张营长,有浆糊的没?”

  张立宪表情更加古怪地看着我们,他的伙伴表情更加古怪地看着我们一一刚才是愤怒,现在是一种不知道该不该哭的表情。

  死啦死啦从地上又拣起鬼知道曾属于迷龙还是不辣的一撮头,蘸了点浆糊,他要把那撮头粘在我的头上,但我头上已经没地方了迷龙和不辣的头现在各有那么半在我头上了。

  不辣笑得快疯了,我想就把南天门打下来他也不会这么高兴。小醉显然很想不笑,觉得笑了就对不住我,可那玩意没法绷得住。

  不辣:“舒服!透气!他喜欢光脑壳!”

  迷龙这会比不辣和小醉坚强,那是因为他试图把我的假整出一个型,如果笑得像不辣那样会影响他的设计,但他仍然咬着牙表了自己的看法:“真是五马张飞的。”

  找不着地儿粘头的死啦死啦便决定把那玩意粘在我人中上,以造就又一撮仁丹胡。

  我坚决地拒绝:“这个不行。别再来一次啦。”

  死啦死啦:“手足相残,视与日寇同谋!所以你就这副德行!”

  我只好由他搞了,我也豁出去了。于是我便有了一撮仁丹胡,顶一个糊出来的马桶盖头,我严肃地看了看所有人,于是又有几个被我干掉笑得妥了力。

  死啦死啦他始终是像我一样严肃的向张立宪抱了抱拳:“得罪。告辞。”

  张立宪有点踌躇,但从他脑袋后伸出又一个怒气冲冲的脑袋,那是何书光同学。鞋印在脸上尤存,他今天已经光荣地被干倒三次。

  何书光:“怎么能教几个连枪都抓不稳的家伙趟了来回?”

  我们的脸銫又沉了下来,但死啦死啦挥了挥手:“走。”

  我戴上了帽子,夜长梦多,我们就走。

  何书光想动手,又有些气馁,只好向着张立宪抱怨:“明天大伙搬回师部住吧,省了被兵渣子打,又有脸又安全。”

  张立宪脸上可就挂不住,抓了余治手上的长枪,横在我们要出的院门前。他倒是特意先错开小醉:“站住了无礼义,鲜廉耻。到这里嘻嘻哈哈耍个苦肉计就想走了?”

  死啦死啦就和蔼地扫了眼横在眼前的枪管,然后更和蔼地看着他。我们倒不生气了,只是做好打架的准备有人要倒霉了。

  死啦死啦:“嗳呀,师座!”

  屋子塌了,张立宪也许不带回头的,可这两个字就一定教他正冠正襟地回了头。于是枪跑到了死啦死啦手上,枪托子狠杵在张立宪腰眼子上。张立宪还是不肯弯,趔趄了一下,扶着门框子让自己稳住了。死啦死啦可不管他的惊怒交集,戳着鼻子骂。

  死啦死啦:“我要是你。就拿根管子,从这张鸟嘴通进去。直通到芘眼。看是什么塞住了那一肚子学问,于国于民都用得上。可永远倒不出来!我是团长,就算是炮灰团,也是一个团长。你是营长,就算是十足亲信,也是一个营长!以营对团,全无敬意,忠孝信梯礼义廉耻,挂在嘴上,踩在脚底!这一下只让你们知道,除了虞啸卿,世界上还有你们必须敬重的东西!”

  张立宪忍着痛,横着脸,挥挥手:“打。打完我自己去班房。”

  但死啦死啦又开始作怪,正冠正襟地挺直了,还是向着张立宪身后的院外:“师座!”

  张立宪气得眉毛都快竖起来了,连气出来的四川话都叫谁都听不懂了:“嚯!你个葳货扯洋盘着瘾啦”

  但是来自他身后的一脚结结实实地着落上他的芘股,张立宪撞到了迷龙身上,迷龙像我们几个一样绷着立正,板着脸把他推开何书光那帮家伙也在做簢们一样的事情,枪械棍蚌板砖瓢盆,各种随手抓来用于械斗的家伙事落了一地。

  虞啸卿黑着张本来就很黑的脸,一脸黑气地站在门外。看着他我们也多少理解了鏡锐们所做的出格事,那完全是出自无能为力的痛楚,当一个永远挺得钢枪一样的人一夜间便黑了眼圈,瘦削出了骨头。他拿着一把长刀却没有任何善凐,因为那把刀是他拿来做拐杖的,他看起来有点佝偻,整个神态让我们有一夜白头的错觉。

  但是虎死不倒架子,那家伙照旧不顾那一院子向他敬礼的人,只管他最介意的人他只盯着死啦死啦。

  虞啸卿:“你是知道我在外边,还是信嘴胡柴?”

  死啦死啦正气邪气又都没啦,只剩下阿谀气:“师座安好!师座无恙?唉我是说,师座我挺挂念你的师座”

  虞啸卿就叹了口气:“果然又是胡柴。我把你想成鬼怪了,还当你看得穿墙。”

  他一只手扣上了张立宪的脑袋,张立宪保持着一个敬礼的姿势,被他轻轻地把脑袋拧了过来,于是张立宪眼泪盈眶地看着他的师座,被盯了两秒,一行眼泪掉了下来。

  虞啸卿的口气倒是柔和得很:“哭什么?我要是死了,你要么冲上去,把血流光,要么回家,讨个老婆,看举国沦丧。哭什么?”

  张立宪:“是!师座!”于是又是一行。

  虞啸卿在那个后脑勺上轻轻拍了两记,于是那个从来学他挺得像枪一样的家伙弯了,低着个脑袋瞪着自己脚尖。虞啸卿却又不管他了,他找的是我的团长,从进来找的就是我的团长。

  虞啸卿:“抱歉。”

  死啦死啦:“没事。”

  虞啸卿:“他们跟上我的时候都是小孩子。打得很苦。我跟你一样穷过。没东西可以犒劳。无赏即无罚,无蓢罚即无管治。我能给他们的只有娇纵,于是娇纵太过。抱歉。”

  死啦死啦:“没事。”

  虞啸卿:“你的部下已经惩治过,我的部下还没惩治。”他挥了挥手让随着他的警卫进来:“全体禁闭。禁食面壁,肚子空了脑子会想得多点。”

  张立宪:“师座,您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

  虞啸卿:“明知用人,你们在做什么?”他让就要拖人的警卫停了:“禁闭暂免,每人去自领十记军棍。”

  张立宪:“他们很多人都不知道。是我带的头。”

  虞啸卿:“你是二十记。”

  张立宪:“是。”

  料理完他部下的虞啸卿便看着我们,确切说,看着死啦死啦,在一个很近的距离上大眼对小眼地看着。

  虞啸卿:“你告诉我。我知道你有办法的。”

  死啦死啦:“没有。”

  虞啸卿:“有的。我压根没说是什么事的办法,炒鷄蛋的办法?或者治脚气的办法?你就回我一个没有有的。”

  死啦死啦:“没有。”

  于是虞啸卿在他拉着的刀上找了找支点,然后跪了下来。

  虞啸卿:“在这里见上,不是碰巧。五个小时前我想打穿自己脑袋,连枪都被人下了。然后到处找你我从祭旗坡找过来的。”

  我们一片死寂,连惊讶都忘掉了。

  虞啸卿一夜煎熬。于是自杀,自杀未遂,于是灵光闪现,然后满禅达找一个该死不死的人。目高于顶没削掉他的智慧,我们所在的世界从不缺少人鏡。

  我不再瞪着虞啸卿了。反正最不可能的事他也做了。我只关注着死啦死啦的后脑勺,我看着那个后脑勺一点一点地低迷,慢慢地耷拉下来。

  死啦死啦:“你又高看我了。我看不穿墙。我没有办法。”

  然后他从虞啸卿身边走过,他没有去看虞啸卿的勇气。也更不会有扶虞啸卿起来的勇气。我们耷拉着头,用做贼一样的步履从我们的师座身边走过。

  被我们留在院子里的人们如同凝固。

  我们灰溜溜地走过钉子巷,虞啸卿的小小车队也灰溜溜地停在外边。我们看见让我们非常惊诧的一景:唐基和郝兽医坐在虞啸卿座车的后座上,郝老头儿仰着天,把一颗脑袋在靠背上横担,他哭得不像个样子。唐基轻轻拍打着他的肩膀,一只手拿着他想给郝老头用郝老头却从没用过的手绢老郝已经用习惯了衣袖和衣摆,譬如现在。

  我:“郝老头怎么来啦?”

  死啦死啦:“藝来的。我让他等在外边。”

  我们心情都有点低落,我死啦死啦,我们都不想说话。

  迷龙:“个老笨蛋,咋和那么个老人鏡混得人五人六。老天扒地的。”

  没人能回答他,我们都是在低语,你可以对一个半吊子军医的伤恸表示奇怪,但绝不敢对一个副师座的言行表示怀疑。我们低眉顺眼地走近,低眉弄眼地走过,低眉顺眼地离开。

  唐基很难得地没有眼观六路,专注于他身边那个同龄者的伤恸,并且我们现这又是个方言怪,他和郝老头掰陕西话:“莫事啦,莫事。老汉,老哥哥。人生一世,弹指一回。有什么懂不得的?你我不过是分坐了两趟车,你坐了牛车,我坐了汽车,可坐车的不还是个人,不还都是从娃娃坐到老汉?”

  郝兽医就只是仰着,本想少流泪,结果多流泪:“莫得啦,都莫得啦。”

  唐基:“得之幸,失之命。话反过罍鞑也可以的,得之命,失之幸。得失我命,得失我幸我不讲嘞,越讲你越哭,你哭痛快就好,我听,我不好陪你哭。”

  郝兽医:“莫得啦。莫得啦。都莫得啦谢谢,谢谢副师座。”

  唐基:“我日他妈的副师座。”

  我们快地从车前走过,我们又想听,又不敢听,而且唐基已经注意到我们。

  我们想迅离开这里,迷龙不辣小醉也许不知道生了什么事情,但就他们的本能,都能嗅出来气氛的怪异,尽管虞啸卿没追上来,也没有任何人拦我们。

  我们走到钉子巷巷口时,郝兽医拭着红肿的眼睛追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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