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你喜欢我。”_你是浪子别泊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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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你喜欢我。”

  谢臻拍了拍手,冰凌从掌心脱落后,蔓延出略带灼烧感的热。

  他若无其事地越过几个路人,往她的方向走。

  从夏末的校服T恤到深冬被校服外套罩住的棉袄,谢臻没看过学校的杏叶下落,也错过了她套着卫衣、或薄外套,揪着长马尾的日子。

  跨越几个月的时间维度,陡然让人徒增感到陌生、疏离与局促。

  而且*……

  “剪头发了?”谢臻立在她面前,右手抄在兜里,摸着里面丝绒盒的轮廓。

  苏慕善一怔,顺了顺搭在肩膀上微润的发梢,“冬天洗长头发很麻烦,所以就剪了。”

  “进去吧。”她又笑笑,先钻进前门的门洞。

  弧度挂在唇边,星辰落在心上,想见的人在她身后,个中静默无声的欣悦像春夜里润物无声的喜雨。

  除了她这个守候长夜直至将明的人,没有人知道。

  苏慕善在坐位子上好了,谢臻找别人借了张纸,擦干净座位后坐下。

  她正把英语积累本插入书立,谢臻转过来,“考怎样?”

  “嗯,还好。”苏慕善搓手心,又握拳搁在桌上,“……你怎样?”

  阔别的寒暄如同从冰天雪地里进屋后呷的第一口热茶,足以慰风尘。

  谢臻看着面前的女生。

  披着过肩的中长发,两侧的头发蜷在棉服收领的褶皱里,毛绒翻领掩住下巴尖,褪去几分稚气。

  不知是因为学习而形容消瘦,他觉得她的脸又小了些。

  “谢臻?”

  他回过神,“什么怎样?”

  “考试啊,”苏慕善伸手捞过自己的热水杯抱住,“……还有,招飞情况怎样?”

  “考试就那样呗。”

  谢臻了无所谓的语气,又顿,“招飞也就那样。”

  她却认真采访:“空军,还是民航?”

  他有点讶异她的关心,“初检都过了。”

  “挺好的。”

  苏慕善低头,下巴抵在杯盖上,似若有所思,补充了句“加油”。

  冬天的下午四五点钟,暮色如一张网逐渐裹住天空,天暗下来,教室里点亮白炽灯。

  光芒落下的地方是被强调的存在,比如少女微垂睫羽投下的阴翳,架着眼镜的秀拔鼻梁,红润的脸庞。

  以及,他感到那么一点点陌生的,短了不少却依然柔顺的黑发。

  今天是12月21号,已经过了一个月了。

  谢臻再一次在上衣兜里抚出轮廓,沉吟片刻,但是愈犹豫,就愈意味着结局的否定。

  很快窗外响起了年级主任维持年级纪律的广播,几十号人纷纷进了班,教室充满雪仗之后的匪气。

  谢臻不语,转回去,刚好对住前门进来的一帮男生。陈一昂走在最前面,“靠靠靠,你真回来了!昨天有人说在考场看到你了,我起初还不信!”

  谢臻干笑应了两声,他又扒着问进展:这次准备待多久,什么时候回江城,以及男生之间“苟富贵、勿相忘”的戏言。

  没多久陈红拿着日志本进来了,陈一昂依依不舍,离开之前不忘叮嘱,“记得请吃饭啊,不管你啥时候走,饭必须请!”苏慕善埋着头整理月考答案。

  心里却嘀咕,他大概明天会走吧。华中地区的集中复试将在12月22日于江城招飞局展开。

  但现在她已经心满意足了。

  如果这是与他最后一次见面,相安无事的寒暄,好*过目睹那晚他与别的女生一块。

  次日,八校联考成绩公布。

  苏慕善食指沿着表格的长线,读自己的成绩,年级两百零八,已属高三以来的最佳,她完全没了当初“考北大”的凌云壮志。

  数学和理综实在拖累后腿,高三冲刺期对于她这种偏科的学生来说实在太难。

  而秦思思也在为理综成绩忧心忡忡时,贺惟考了年级第二十名。

  死气沉沉的高三,也不是没有值得开心的事。

  比如她把目光看到中段,谢臻,排名八百九十七,终于……过了校预估一本线的排名。

  晚上回宿舍的路上,未化的冰雪把夜晚照得格外敞亮。

  踩着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是最低调安静的解压方式,苏慕善和秦思思踩了一路,躺倒在床上休息时,心脏砰砰发热。

  联考太过磨人,今晚大家都早早熄灯休息。

  苏慕善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于是遵从本能的欲望,打开手机翻阅过期的消息。

  止步于今年的八月。

  他从林阿婆家走后,偶尔会发过来一两道翻译句子,或者阅读里的长难句。

  那时两人的关系融洽,差点燃起了小火;而现在,拉远的物理距离,让她觉得发过去一句问候,都是唐突。

  只好再刷新社交平台。

  苏慕善没刻意点开他的,只敢在自己空间里浏览近一周的好友动态,以避免让人发现她的刻意。

  可惜一无所获。

  大多是爱好社交的女同学们的自拍,亦或男同学抖机灵的段子。

  仔细想,谢臻是那么多人趋之若鹜的对象,又何须把喜怒哀乐、生活日常PO到社交上,供人寻找入侵生活的孔洞。

  所以,他在江城复检的情况怎样了。

  如果过了,那招飞的事就算稳了;如果没过,但他再努力一点,应该也能勉强上个一本院校?

  不,他一定会过的。

  苏慕善立刻把第二种想法打消,她第一眼见他的时候,就坚信他与众不同,必然前途无量。

  2015年2月,全市期末考试后,寒假第一天。

  一中校园官网喜报频传:在高三联考中,一中两名勇夺全市文理科状元,一本过线率全市领先。另,从招飞局获悉,招飞复检通过21人,人数创本市历史新高。

  其中有,20班的谢臻。

  谢臻是腊月二十八回的X市。

  一两个小时的动车到站,谢振东知道两人见面就要吵,直接让他司机来接。

  稀里糊涂选择去招飞,还有后来去江城上学,谢臻全凭谢振东的裙带关系,反正已经伏低做小了,他也不再跟他客气。

  拉开车门,那只车里不止他一个。

  谢逸棉袄套校服,刚放学的打扮,座位中央还摆着只鼓成气球的背包。

  “腊月二十八了,你才放学?”谢逸说:“A班补课。”

  “啧,行*,”谢臻淡淡,“好一个A班的学霸。”

  而后,司机踩下油门启动,谢臻捧着手机打手游。

  谢逸瞥他一眼,笑了声:“你还考飞,眼睛要不要了?”

  “老子包夜通宵也没见近视,眼睛经得起造,你管老子?”

  “我可不敢管你,”谢逸塞上耳机,屏蔽游戏的噪音,“但愿你这次是认真的,不是一时兴起了。”

  谢臻摁熄了手机屏,偏过头,反笑他,“嗯,往后你没得学了,也但愿你好好想想,没有你妈的管束与要求,你真正想干的事是什么。”

  谢逸摘下耳机,“嚯,你又知道了?”

  谢臻微怔,看向窗外久违的小城街道,“比你清楚。”

  今年过年,谢振东除了在城里办,还打算回老家镇上告慰宗祠。

  谢臻招飞过了民航复检,再加上最近几次模拟都能考到530左右,去航校基本算稳了。谢家宗祠里出过大学生,可出谢臻这个未来的飞行员确却属第一。

  从除夕夜团年到正月初二,谢振东连摆了三天的流水席,声势月大,他越觉得脸上有光。

  碍于现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谢臻配合谢振东吹了几天的牛逼。

  正月初三,他接到姥姥的电话,才跟谢振东说要回城里。

  “过两天吧,你堂二伯家还没去过。”

  “老子就特么过了体检,文化课未必过得了。现在这么嘚瑟,没考上,反正我无所谓,你脸上……”

  谢振东一琢磨,是那个道理,大手一挥,把司机叫来送他回去。

  哪知谢逸也扬言A班寒假作业巨多,想回家。谢振东琢磨不透两儿子,但看他俩勉强算兄友弟恭、没吵起来,一并准了。

  在车上,谢臻打游戏。

  谢逸啧巴嘴,“……你这是回去学习?”

  谢臻斜他一眼,“话说的,好像你回去学习的。”

  车行驶在国道上,两边的原野飞驰而过。

  冷不丁的,谢逸问:“你考飞是为什么?”

  “……为自己呗。”谢臻一顿,心里却默默,为一个人,为一份不可能的可能。

  谢家在老城区的山脚下的一片别墅区。

  谢臻长久不在,给他留的房间倒还算整洁,他随便收拾了几件衣服,便打的去蓝天花园。

  小城城区远比江城小很多,走在熟悉的街道上,谢臻竟有点惴惴不安,一方面在想去看姥姥会不会遇到秦蔓回来,一方面,心底燃起几分见到她的希冀。

  而到了之后,那种情况都没发生。

  秦蔓刚走一天,给他预留了压岁钱和即将到来的18岁生日礼物;对门的灯始终灭着,据闻苏慕善同父母回了乡下。

  谢臻哑然,陪姥姥过了正月初三到初六。

  他初八一早的动车回江城,最后一天谢振东勒令他回家吃顿饭再走。

  今年谢臻考飞的事在谢振东看来是喜事,石晓婉坐在桌上自然不敢绊子。

  大家维系着心照不宣的*表面和谐,一顿饭吃得相安无事,同样索然无味,谢臻最先仗着要收拾行李而离席,回了卧室。

  陌生的房间,对应心脏的落空。

  南窗外的枯枝掩映,照应着他这次回来一无所获的乱麻心态。谢臻坐在床边,双腿微张,手臂无力地搭在上面。

  想了想,从行李箱里翻出Tiffany手镯,那天是11月21号,低调素雅的款式,只有活扣处的流苏坠着两枚小钻。

  就像她的素净无瑕,与身后轻摇的黑发。

  两声门响,把谢臻的思绪拽了回来。

  他先把手镯收好,嚷了声门没锁,随后谢逸捧十来公分厚的书,径直走进来丢他桌上。

  说是他班主任吩咐,谢逸才替他把教室里剩下的教材与笔记都给他带回来了。谢臻滚了滚喉,从嗓子里挤出了致谢的话,谢逸把门碰上。

  谢臻蹭了把鼻尖,踱到桌边,闲翻了几页书,咂摸着他是太闲了,才像个磨磨唧唧的女人,胡思乱想。

  于是开始收拾能用的教材。上面的几本,书页卷起毛边,他一连拿掉两本被高考考纲刮掉的选修,蓦然,彩绘着星空的胶套本露出一角。

  他忙不迭拿起。

  右手捏住书轴,急速翻扫一遍,正楷体抄录的英语语法,映入满目。

  因为今年女儿高考,王琴生意也不顾,非要在老家的一个庙里求了符,才心满意足的回城。

  苏慕善一家人回到蓝天花园是正月初七,她去店里帮父母做了清洁,初八开张后,她乖乖在家里过最后两天寒假。

  秦思思也从老家回来了,两人阔别已久,相约上午去鼓楼逛街,下午去商场看电影,晚上七点回家,一日的安排充实而圆满。

  苏慕善巴士里出来,低头对手哈了好几口气。

  白雾在黑夜里散逸,黄澄澄的灯光制造出的街景温暖纯属假象。

  正沿着回小区的路上,王琴的电话来催:“善善,回家了吗?”

  她捏着手机在冷风中,“……嗯,在路上了。”

  王琴又问她晚饭吃了与否,听意思是店里刚开张,生意尚可,让她自行解决的意思。

  苏慕善一一应过,说不需父母操心,他们忙他们的就是。

  “天冷,晚上回去拿热水泡脚活络一下,趁假期早点睡,别玩手机了啊。”

  “……知道了,妈妈。”

  “还有,听说等会又要下雪了,你回去记得把阳台窗关严实。”

  “嗯,好。”

  听筒那边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

  王琴的声音变远了,应该是在对来客应答,果然她很快又对着听筒,“好了,就这么些事儿啊。天黑又冷,你赶紧回家吧!”

  嘟嘟嘟——

  她还没“嗯”,对方把电话挂了。

  也只有王琴火急火燎的时候能稍放对她的控制欲。

  苏慕善眉头稍舒,紧绷的背放松下来,幢幢人影在的街灯映出的圆盘光斑里,拉得沉静而颀长。

  黄白色的出租车停靠路边,谢臻碰上车门,*往北方看,空中开始细小的白色结晶。

  天气预报说今夜有雪,原来在见到她,才会开始。

  “苏慕善——”他对着那边高喊。

  女孩渐远的脚步且住,转过头,逆着朔风,她的头发往后飞扬,面庞被灯光映照,在脖颈间枣红色的围巾映衬下,分外白皙洁净。

  凌冽的风中,男生挺拔如白杨。

  谢臻站定原地,旋即踱步向她而来。顿挫与愕然交杂在一起,来不及唤醒这一刻苏慕善应该做出的反应。

  她清醒过来时,谢臻已经站在她面前。

  宛如元宵去岁,雪花纷纷扬扬地洒下来。

  北风卷着雪粒漂泊,扑在他脸上,少年的鼻尖带着病态的发红,如炬的眉眼却带着一种独断与坚定。

  苏慕善按住胸前乱飞的围巾。

  轻咳一声,仰起头笑了,“……新年好啊。你是来找林阿婆吗?”

  “我找你。”

  “……啊?”

  她愣住,目光一扫,落在他右手抄住的笔记上。

  谢臻见状,把本子抬她面前,忽而痞笑起来,拉长的瑞丹凤带着点点亮光,“这什么?送我的新年礼物啊?”

  “……什么什么?”

  她第一反应是不敢认。

  谢臻垂眸一声轻笑,迅速把本子翻到扉页,塞到她手,“那你帮我认认,是哪个暗恋我的人的笔迹?”

  他指尖的微热触及她手心,她埋下头,耳畔更热,“我怎么……”知道。

  却听见他在发顶,清朗干脆地夺声,“苏慕善,是你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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